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纪录片《中国通史》解说词文本23 第二十三集 两汉经学

2023-02-02 16:09:08 来源:哔哩哔哩

《十三经》是儒家的十三部经典著作,涵盖了儒家学说的基本内容。现存北京孔庙的十三经碑林,有189块,包含着《易》,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周礼》、《仪礼》、《礼记》、《春秋左传》、《春秋公羊传》、《春秋谷梁传》、《论语》、《孝经》、《尔雅》、《孟子》等经文,是当时朝廷提供的科举考试的标准文本,乾隆石经碑文书法遒劲,是清代书法家蒋衡历时十二年才完成的作品。


(资料图片)

在中国历史上,将儒家经典刻在石碑上是一种传统,最早从汉朝开始,距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。汉石经的经文是历代朝廷选士的必读文本,勒石刻经,树碑垂范,拥有不可比拟的尊崇的政治地位,匹夫而为万世师,一言而为天下法。从孔子到儒学,再到经学,这一切均深刻影响着中国历史的命运,而提起经学,就必须从两汉说起。

第二十三集两汉经学

这是位于山东曲阜的孔子墓地,公元前195年冬季的一天,这里将迎接一位非常特别的客人,客人的名字叫刘邦。此时,刘邦已成为汉朝的开国皇帝,执掌着汉王朝的最高权力,这令孔墓的看守者非常担心。早在刘邦还未成为皇帝时,他就十分鄙视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,他认为儒家是陈腐的,骂儒生为腐儒,甚至把儒生的帽子摘下来当尿罐使用,以此折辱儒生。这一次,刘邦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孔子呢?

在山东曲阜文物局档案馆珍藏着出自明朝成化弘治(公元1465-1505)年间彩绘绢本《孔子圣迹图》36幅,这些彩绘绢本展现了孔子的生平事迹,一副描绘刘邦祭孔场面的彩绘还原着历史的真实图景。从这幅《汉高祀鲁》图中可以看出,汉高祖刘邦到达孔墓时,以最隆重的方式祭奠孔子,献上太牢的厚礼,这是史料记载中最高统治者第一次公开祭拜孔子。

唐丽 曲阜孔府文物局档案馆 副馆长

唐丽:太牢礼主要指的是全牛、全猪、全羊,这个也是规格比较高的一种祭祀礼仪,刘邦祀孔开了历代帝王祭祀孔子的先河,汉高祖刘邦还专门下诏旨,诸侯公卿将相,让他们先谒孔庙,然后再去地方上任。

刘邦对儒家态度的改变,与儒生叔孙通有很大的关系。像其他儒生一样,当叔孙通在激烈的楚汉战争中带领一百多名弟子投奔刘邦时,刘邦正重视那些斩将搫旗的群盗壮士,对叔孙通没有多少好感。此后的三年时间,叔孙通谨小慎微地对待刘邦,没有向刘邦推荐一位儒生,相反,他向刘邦推荐了不少擅长冲锋陷阵的赳赳武夫,这令跟随他的儒生很不解。殊不知,叔孙通正苦苦地等待着机会。刘邦以一介布衣起家,当皇帝以后,他身边的将相也多不懂礼仪,在朝堂饮酒争功,刘邦为此心烦意乱,却又无可奈何。这却是叔孙通的最好机会,他清楚地告诉刘邦,别看儒者无法在战争中攻城掠地打天下,却能为天下的长治久安尽力。刘邦还远未认识到儒家的作用,不过,叔孙通要制定朝拜礼仪来规范大臣的言行,在刘邦看来却无异于雪中送炭,他当即批准了叔孙通的计划。礼成那天,场面宏大,秩序井然,刘邦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身为皇帝的尊贵,也深刻地感受到礼仪秩序的重要。从此,刘邦不再把儒生和儒学当作一个摆设,而是逐渐意识到儒学在政治生活中的实用价值。儒学由此在汉朝廷占据了一席之地,正式登堂入室。

孙晓 中国社科院历史所 研究员

孙晓:秦汉以后,因为礼坏乐崩,所以,这个社会秩序就混乱了,大家就没有一套行为准则。汉高祖通过叔孙通来整顿这个朝野的这种秩序,制定了这种礼,高祖才感觉自己真正像一个皇帝。

公元前195年,当刘邦打败最后一个有实力的异姓诸侯王英布,并带着病体祭奠孔子时,他似乎已经隐约感到,只有儒家的思想才能确保汉朝长治久安的最合适的治国思想。然而,当意识到这一点时,他的生命已即将到达终点,祭奠完孔墓后不到半年,刘邦即病逝。而此时的儒学还远未成为最受尊崇的经学,甚至连重要的典籍都不容易找到。先秦时期,儒家只是诸子百家中的一家,地位并不隆尊。秦统一中国后,以法家思想理论建立国家制度,儒家及其他诸家思想受到排斥,乃至焚书坑儒,烧毁民间的藏书,民间有偶语诗书者,即犯杀头的罪名。等项羽军队进入咸阳,烧了秦的宫室后,就连博士官所藏的《诗》、《书》和百家之言,也在大火中灰飞烟灭。汉王朝初建时,百废待兴,文化上则是一片荒芜。

卜宪群 中国社科院历史研究所 所长

卜宪群:焚书坑儒以后,当然对文化的传播,特别是对儒学有一定的影响,但是也不能说完全地断了,因为这个历史的过程比较短,比如说在汉初,当时先秦的一些学习儒学的这样一些学者他还在,他可以通过口耳相传的这种形式保存下来。

韩自强 阜阳市博物馆 原馆长

韩自强:它那个(西汉)作坊里做出来的,它每一个漆笥片上面都带字。这就是装竹简(漆笥)的盒子,多精美,这竹简从(漆笥)上面。

多年来,中国社科院历史所一直在从事一项重要的工作,那就是寻找失落在国内外的经书古籍,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在汉初,同样的事情也在进行着,由于受秦朝焚书坑儒等事件的影响,寻找儒家经典也必然面临重重困难。汉朝基本上承袭了秦朝的政体与制度,刘邦在世时,整日东征西讨,连秦朝严禁民间藏书的法令也未废除。直到他死后三年多,汉惠帝才正式下令,废除挟书律。又过了六年,汉文帝废除诽谤妖言之罪,开始大幅度地包容各种流派,鼓励学术发展,同时大收典籍,广开献书之路。除墨家已在秦末衰微,先秦时期活在在政治、文化舞台的儒家、道家、法家、阴阳家等,各种学说在汉初并立,尤其是儒家,在经过秦朝的压制之后,急欲重振,实现救济苍生、治理社稷的抱负。然而天下之大,所能找到的经书少之又少。

孙晓 中国社科院历史所 研究员

孙晓:当时有六经,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易》、《春秋》,再加上《乐经》,但是的确《乐经》到汉代就看不到了,就是我们说的音乐的《乐经》,就没有了。

《书》即《尚书》,是中国最早的一部历史文献汇编,记载着从尧舜禹到东周约一千五百多年的历史,承载着先秦圣贤们的言行与智慧。在汉代,由周公和孔子留下的儒家旧典演化为《六经》,即《易》、《书》、《诗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、《春秋》。可是汉初时,《乐》已完全消失,就连《书》都很难找寻。为保存儒家经典,东汉熹平四年(公元175),朝廷下令,把经过官方审定的经书用隶体的书写形式,刊刻在四十八块石碑上,作为读书人的标准教材,这就是东汉著名的经学家蔡邕书写的熹平石经。每块石碑高一丈、宽四尺,矗立在京师洛阳太学讲堂的东侧。碑成之日,盛况空前,前往观看及摹写者填塞街陌,每日车乘达千余之多。然而经过岁月的沧桑和变故,今天看到的熹平石经,一部分放在西安碑林博物馆,另一部分则收藏在上海博物馆。

刘一闻 上海博物馆书画研究部 研究员

刘一闻:熹平石经它的字体,因为当时是派宣传的用场,所以它就写的、刻的都很端端正正的,最大的那是1922年出土,也在洛阳出土的,出土以后发现最大的《周易》,它有940多个字。

这件非常珍贵的作品是明代画师杜堇的《伏生授经图》。伏生是鲁中诸儒中的一员,专治《尚书》,在秦始皇下达焚书令时,他不惧危险,将一本《尚书》藏于墙壁当中,这成为汉文帝时中国唯一的一本《尚书》,伏生也成为当时唯一能讲《尚书》的儒者。朝廷马上请他赴京,然而伏生已九十多岁,不能到京城、汉文帝于是专门派太常掌故晁错到伏生处受业,晁错学《尚书》后,被汉文帝任命为博士。当时汉朝的博士有七十余人,既有治儒家的博士,也有治道家、法家、阴阳家等学说的博士。各种学说都想要成为汉朝思想的主流,它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争论。在汉初,儒家虽然受到一定程度的重视,但在长年战乱、土地荒芜、经济凋敝、社会矛盾加剧的国情下,道家的无为思想显然更符合当时的社会条件,因而占有主导地位。

孙晓 中国社科院历史所 研究员

孙晓:汉代道家,它已经不是完全地像先秦的道家一样,它是无为而无不为,它是一种积极的有为,它表现的形式是一种积极的有为,所以说它要对政治、对社会要进行一定的干预。所以我们所说的,有的学者把秦汉以后的道家称作为新道家。

历史上著名的文景之治,也许就是在道家无为而治的政策下出现的。从刘邦开始一直到汉景帝,汉朝治国者一直倡导与民休息的理念。在政治政策上,实行郡县制与分封制并行,给予诸侯国很大的自治权;经济政策方面,鼓励农耕,轻徭薄赋;社会政策方面,坚持抑制豪强,以德化民;对外政策方面,历行和亲弭兵。在楚汉战争后的六十多年时间里,整个社会得到了休养生息,逐步达到了国富民强。据史书记载,到汉景帝后期,国家的粮仓丰满,新谷子压着陈谷子,一直堆到了仓外;府库里的大量铜钱多年不用,以至于穿钱的绳子烂了,散钱多得无法计算。有了这样丰厚的成果,道家思想在国家中的地位也就更加突出了。

杨振红 中国社科院历史研究所 研究员

杨振红:汉初黄老之治,在于它要休养生息,让老百姓去恢复自己的生产生活,因为他们这样做,也取得非常好的效果,当时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。

而文景盛世中正隐藏着深刻的社会矛盾,尤其是世风的败坏,令有识之士十分担忧。贾谊在《治安策》中这样写道:秦要统一天下,实行商鞅变法,弃绝礼义仁爱。秦的功业虽成,但是倡导功利,现在虽然是汉朝,但秦朝遗留的风俗并未改变。世人追求奢侈,竞相攀比,朝廷对此没有定制,致使人们抛弃礼义、没有廉耻,且一天比一天严重,人们做事唯利是图。针对这种现象,贾谊希望汉文帝能重视礼义教化,但汉文帝只部分地采纳了他的意见,整体上仍实行道家无为的施政方针。才华横溢的贾谊受到丞相周勃、太尉灌婴等权臣的极力抵制,很快就被排挤到地方,英年早逝。

卜宪群 中国社科院历史研究所 所长

卜宪群:汉文帝没有完全采纳贾谊的建议,但是也并不是说没有一点,没有吸收他的建议。他把淮南王、还有齐王都进行了拆封,但是他并没有完全削藩,彻底地撤掉这些诸侯,这是当时的形势所逼,面临的形势所决定的,就是当时还不具备(立即削藩)这样的条件。

道家思想也受到各诸侯王的尊崇,淮南王刘安就是其中一位。他组织撰写的《淮南子》囊括了很多学派的思想,但以道家思想为主,他希望汉朝廷一直采取无为而治的政策,这样,诸侯国会有更大的自由。这种政治格局不仅使政府大量的纳税人口被剥夺,国家财政被严重侵蚀,而且使诸侯王国逐渐强大,独立倾向明显,也使中央集权的统一帝国时刻面临着被分裂的威胁。汉景帝时,曾到伏生处学习《尚书》的晁错已成为御史大夫,他强烈地意识到诸侯国对中央政权的威胁,明确提出了削藩建议,并得到汉景帝的支持。不料由此引发了吴楚七国之乱,七国之乱虽然被迅速平定,但汉王朝与诸侯国之间的矛盾仍然尖锐。儒家主张的积极有为、大一统的思想也与道家无为而治、守旧因循的保守思想产生了激烈的交锋。

孙晓 中国社科院历史所 研究员

孙晓:文帝时候,它的确社会是变得很富有了,老百姓的生活也提高了,但是社会问题也出来了。那新出来的这些社会问题加上旧的一些办法,与民休息这种办法能不能解决,看来是没有办法去解决的,那就需要一种新的思考和一些新的方法。

这里是山东桓台县田庄镇辕固村,汉代儒者辕固生的家乡,后人为纪念他修复五贤祠,立了塑像。汉景帝时,辕固生因为传习《诗经》被任命为博士,他的儒家思想与当时道家的保守思想格格不入。最典型的事例是他与道家的黄生在景帝面前进行辩论,他们均以商汤和周武王为例,来阐释自己的政治主张,这场争论的主题,表面上是前代的历史往事,而实际上,他们的态度直指当时的现实政治。

孙晓 中国社科院历史所 研究员

孙晓:黄生说这个社会不能再变了,不能去改革,但是,辕固生认为这个社会一定要改革,两人就发生了争论,而且争论到最后就拿着帽子(和鞋子)作为一种比喻,就牵扯出了汤武革命。

到汉武帝时,在无为而治统治思想指导下的帝国政治已经出现了若干危机,积累的社会矛盾已成爆发趋势,这使得汉王朝不得不对以往的治国理政观念进行反思,也不得不采取相应的积极措施应对危机。在统治思想上,逐渐摆脱黄老学说,转向积极有为的儒家学说,成为汉代统治者一个必然的选择。公元前140年,汉武帝采纳丞相卫绾的奏议,凡是学习申不害、商鞅、韩非、苏秦、张仪学说的人,不得被推选做官,这意味着法家、纵横家的思想被摒弃。公元前136年,汉武帝下令置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易》、《春秋》五经博士,儒家的各门经学在官府中更加完备。一年后,窦太后去世,汉武帝得以大张旗鼓地重用儒生。不过,面对社会上已经存在的种种弊端和思想上的混乱,单靠礼仪和零碎的思想已无法解决问题,汉武帝急需一套完整系统的治国平天下的理论,他需要将此与自己的施政紧密联系,以此来制定全盘的国家政策,而普天之下谁有本事提供这样的系统理念呢?

宋艳萍 中国社科院历史所 副研究员

宋艳萍:汉武帝这个人他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一个皇帝,而且他是主张积极进取的,他不满于无为而治,因为,儒学它是有大一统、还有君权神授这些思想,更有利于汉武帝加强中央集权。

河北景县的大董故庄村有一个千年的传统,每逢小孩到了上学的年龄,都会来到村头的董子祠堂祭拜,老百姓以这种方式祈福儿孙能像他们的先辈董子一样,饱读诗书,为社会做出贡献,董子即西汉大儒董仲舒。董子故里究竟在哪里,从古至今都有不少争议,但千百年来人们对董子的尊崇却没有改变过。《史记》载,董仲舒,广川人也。以治春秋,孝景时为博士。董仲舒曾发愤闭门读书,他的书房紧靠着姹紫嫣红的花园,但因为刻苦研究,竟有三年不窥园的佳话。董仲舒以《公羊春秋》为依据,将周代以来的宗教天道观和阴阳、五行学说结合起来,吸收法家、道家、阴阳家思想,建立了一个新的思想体系。董仲舒是汉代经学的奠基人。儒学转变为经学,成为汉代的官方统治哲学,成为两千多年中国古代社会的主导思想,也成为今天各大研究机构和学者探讨儒家思想的内容和方向。

杜维明 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 院长

杜维明:从董仲舒看起来特别在修《公羊春秋》,一种微言大义,要改变这个世界,为这个世界创造一个新的文明秩序,也就说来自他对人性、人的生命的价值意义和社会的、长久的、持续的和谐,他有一套全面的理解,这套全面的理解是以德治为主,但是刑也加在上面,就是法治和德治,法治是最基本的,但是法治的本身不能够创造道德,必须还要有德治。

杜维明教授在他的著作中谈到了汉武帝如何采用儒学作为官方学说,对董仲舒思想有详尽的分析。公元前134年,可以完全做主的汉武帝,迫不及待地下诏,征求大道之要、治论之极,董仲舒马上回应,以贤良对策。汉武帝连问三策,咨询巩固统治的根本道理、治理国家的政术和天人感应的问题,董仲舒则连答三章,直指当时社会的核心问题,并提出根本的解决方案。这是一次中国历史上有名的三策三答,史称《天人三策》或《举贤良对策》,它将彻底改变儒学的命运。

杜维明 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 院长

杜维明:像董仲舒那个时候,策是策问,皇帝有问题,问题就是天下大事。我们现在碰到大的问题,培养人才的问题,安全的问题,发展的问题,乃至人和天的关系的问题,这些大问题。那么对策,它就对你这些大问题,他提出回应。所以重要的是了解他说,天是什么意思,它有很深刻的内涵,而且内涵是道德的含义,非常深刻的内涵。天有好生之德,天对老百姓讲起来,我想跟老传统,天视自我民视,天听自我民听,有一脉相承的地方。

在《天人三策》中,董仲舒提出影响最重要的建议是:诸不在六艺之科,孔子之术者,皆绝其道,勿使并进。六艺是读书人必备的六种才能,他强调要用孔子儒学统一天下的思想。汉武帝听取后,将不治儒学《五经》的太常博士一律罢黜,优礼延揽数百位儒生,这便是对中国古代文化思想影响至深的“罢黜百家,独尊儒术”。

杜维明 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 院长

杜维明:董仲舒的意思,汉武帝你如果真正要更化,你真正要有改革,那你要有一个非常全面而且整合的思想,这个思想儒家可以为你提供,所以你要培养出一批人才,也就是说建议由这个皇帝的力量来推动儒学。

董仲舒还第一次提出了立太学以教于国的主张,就是要通过国家办学的方式培养接受儒家经学教育的人才,使经学所倡导的政治理论更好地得以实践。太学是中国古代的大学,太学之名始于西周,但真正作为官立学校蓬勃发展起来,却是始于汉武帝。也正是由此开始,适应不同年龄的学堂也在全国各地风起云涌地发展起来,诵读儒家经典的朗朗读书声从各个学堂里传出,从古至今,两千年来不绝于耳。汉朝将《易》、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春秋》五经确定为官学,传习《五经》的经学成为最正统的经学,成为汉代政治统治理论。到西汉末年,研究五经的学者逐渐增至十四家,所以也称五经十四博士。

杜维明 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 院长

杜维明:儒家有它的道,有它的学,有它的政,在它的学术传统中间,经学是它的核心。从董仲舒开始特别是《公羊春秋》,也是一个实践哲学,那么你不通过对经的理解,不读《大学》,不读《中庸》,不读四书,不读五经,那对儒家的核心的价值,就它整个人文,它是一套全面的人文思潮,不能够进入它的核心。

有一位同董仲舒同时代的儒生公孙弘,同样得到了汉武帝的重用。公孙弘虽然是社会底层的知识分子,却被破格提拔,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被任命为丞相的经师。公孙弘的才干以实用著称,他的政治思想具有明显的儒法合流的倾向,认为法不远义,和不远礼。他将董仲舒的建议付诸实施,向汉武帝建议建立学校制度,以儒家经典为太学教育的统一教材,开设经艺考试,为各级部门提供官吏人才,这就把经学与利禄之学联系起来,为经学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。

孙晓 中国社科院历史所 研究员

孙晓:公孙弘功不可没,儒学变成了经学,这样它成为汉代意识形态,具有支配意义的一种政治学说。当然他一定要培养自己的人才,从汉代朝廷中我们可以看到,设五经博士,每个博士都要招很多弟子。

在汉代,经学的传承十分讲究,门派严格,传承有序。西汉初年,传习五经的硕儒有:传习《诗》的申培公、辕固生、韩婴,传习《书》的伏生,传习《礼》的高堂生,传习《易》的田何,传习《春秋》的胡毋生、董仲舒、申培公等。董仲舒则是传习《春秋》公羊学大师,无疑他是最有影响力的经学大师,讲授儒家经书《公羊春秋》。汉代的经师大都一生专攻一经,即所谓皓首穷经,这种执着的精神、朴拙的态度也是后代把汉学称作为朴学的原因。在西汉,经师大多是以平民入仕做官,到了东汉,平民入仕的经师经过数代之后,已成为世家豪族,经学被这些累世把持一种经典的大家族垄断。这些家族不单在政治上把持权力,在经济上成为豪门,而且还拥有统治思想和社会道德的话语权。儒学的创始人孔子拥有了圣人和素王的地位,被描述为在天庭的神人,祭孔也成为重要活动。经学也成为谶纬化的儒学,谶与纬作为神学预言,在实质上没有多大区别。汉代,经学地位提高,就产生了傍依、比附经义的纬书。用谶纬解经,也就开启了经学神秘化和庸俗化的大门。

孙晓 中国社科院历史所 研究员

孙晓:比如说《春秋》它有《春秋》纬,《书》它有《尚书》纬,《礼》它有礼的纬书,各种各样的,所以说这个纬书,内容大多是放荡不羁,有很多神话的色彩,它保留了很多中国原始神话、上古神话的一些内容。我们看到在经书中记载的孔子是很严肃的、很庄严的,但在纬书记载的孔子,可能站在天门上,拿着一把宝剑,踩着祥云,这就是纬书和经书的区别。

不过,两汉经学最重要的特点是通经致用。他们广泛融合、汲取各家所长,以此丰富经学,并致力于王朝的治理。特别是武帝罢黜百家以后,经学家们通经致用的特长得到了更淋漓尽致的发扬,经学家用阴阳五行理论改造先秦儒学,创造出阴阳灾异论,借以限制皇权,规范帝王行为。他们认为皇帝的行为符合天道,天会出现祥瑞予以褒扬,如不符合天道,天就会降下灾异,做出警示。武帝晚年,灾异频繁出现,武帝下的一道答复轮台屯田事宜的诏书,其中有很多自我反省的内容,这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份保存完整的皇帝的检讨书——罪己诏。

杜维明 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 院长

杜维明:儒家有它的批判的精神,它这个批判的精神,就是对它所建构的政治,要有一套反馈系统,那么天人关系是一个最难理解,但也是一个最后的一个反馈系统。假如你这整个政局不能够进入常轨,那天要受天谴,它先有这个警告你,先有灾异,那么如果你一直不受警告,那你的天命就会丧失了。

天子作为皇帝的专称,就是这时经学家的一个创造。春秋大一统理论,实际上也是汉代经学家们的一个创建,是经师们从儒家经典《春秋》中推演出的概念。大的意思是重视、尊重,一统的意思是指天下诸侯皆统系于天子。正如《汉书·王吉传》所说:《春秋》所以大一统者,六合同风,九州共贯也。这种以道统为核心的政治伦理,强化了中央集权的权威,对两千多年来中国及东亚社会的影响既巨且深。

孙晓 中国社科院历史所 研究员

孙晓:汉高祖把自己的这些功臣和自己的这些子弟都封为诸侯王,同样他又分封了很多郡县,由中央直接治理。并行的情况下,这些诸侯国坐大以后,它就出现,它有一个想脱离中央集权的冲动,或者这种需求,就说明当时这个社会,它不是很统一。所以董仲舒讲的大一统,整合整个社会的这种政治秩序,它提供了一个自己的理论支撑。

在董仲舒提出以仁德礼义为主、刑罚为辅的治国方针以后,汉代经学家创造出了另一个重要理论——三纲五常。所谓三纲,即君为臣纲,父为子纲,夫为妻纲;所谓五常,即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。虽然三纲五常联用来自于宋代的朱熹,但是对这些观点的论述,汉儒已十分明晰。三纲五常是以规范秩序为核心的社会伦理,两千多年来一直深刻影响着中国人的文化心理。

杜维明 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 院长

杜维明:董仲舒所提出来的这个三纲,它有强制性,强制性也就是为了秩序的安定,这个思想受到法家的影响,那么它要维持一个秩序,它需要有一种纲领的观念,那么,这个我相信在现代对于儒学进行反思的时候,这个上下的关系和君臣的关系,那么父子的关系、夫妇的关系都是核心的关系,都是纲。《白虎通义》就把三纲定为这个国家的基本的大经大法,一直到了宋明以后,包括到了今天,像陈寅格先生、王国维先生,都认为三纲六纪是中国最核心的价值。

绵延两千多年,三纲五常内化着中国人的思想和行为规范,温文尔雅、谦恭礼让的儒者成为了践行三纲五常的典范,这不仅体现在他们的道德行为上,也体现在人们的生活取向、衣食住行中。很显然,儒者是勤俭的,最能代表他们身份的儒士服,几乎没有用绫罗绸缎制成的,麻棉更能彰显他们的谦和敦厚和对名利的淡泊,儒者风范一直是我国古代文人学者最为推崇的一种人格倾向。

周应之 诗礼春秋汉服 创始人

周应之:一个有文化的人走到一群没有文化修养中的人,他很快会赢得尊重,是因为我们这个民族,它历来就对有文化的人有尊重感。那同时,我们对于这个尊重是来自于哪里,来自于我们骨子里对真理的尊重,对于深刻思想的尊重。

经学虽然在武帝以后得到了蓬勃发展,但也并非一帆风顺。汉代的经学又分为今文经学与古文经学,今文经一般指用汉代隶书写就、被列为官学系统的儒家经书,然而从西汉末期开始,今文经学受到了古文经学的挑战。古文经是指未得立于中央官学的、或藏于皇家密室或流传于民间的儒家经书,并以尊崇周公来压制今文经对孔子崇拜。这在某种程度上,古文经的兴起制止了今文经学把经学神圣化的趋势。到东汉后期,今文经学、古文经学呈并列状态。与此同时,有识之士开始不再纠缠于争论,而是兼治今、古文经学,在融合中寻求发展。在东汉后期,一位经学大师出现了,他就是郑玄。他力求融合今文经和古文经,遍注儒家经典,经学也就进入了一个小统一时代。显然,尽管经学脱胎于儒学,但其文化渊源的多重性,似乎暗合了《易经·系辞》“天下一致而百虑,同归而殊途”所讲的道理。经学从道家学说中化用了道的概念,道被社会化和实用化,使无为变成无不为,与民休息变成了积极进取;经学借用了法家的国家学说,弥补了自身对君主权威与国家制度认知的缺失;经学从墨家汲取的天德、天意、小康与大同等理论,用来为皇权的合理性进行辩护,用来作为对理想社会的设定。到了现在,经学的某些理论还有其独到的影响。

孙晓 中国社科院历史所 研究员

孙晓:儒学和经学是有差别的,儒学它原来是一种社会学说,和诸子百家这种学说是一致的。但是,它被汉代政府采用以后,它变成了一种政治学说,变成了一种经世治邦的一种学问,这就是儒学向经学的一种演化。经学不是完全照搬一些传统儒学的一些东西,它吸收了百家学说的各自的一些优点,经学的内容比儒学要更为丰富。

汉代大史学家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,也是一位历史学家。他曾经批评儒家博而寡要,也许司马谈错了,他指出的儒家的缺点,恰恰是其优点。儒家的博可以让他像海绵一样,广泛吸取各家之长;寡要即缺乏重点,这样儒家便不会固步自封、抱残守缺,而能与时俱进、发扬光大。也正因为此,在两千多年的中国古代社会,经学的影响是其它学说所无法比拟的。

取得独尊地位的经学,虽然有过神圣化、庸俗化的倾向,虽然也有诛心一样的道德强制,但是,它强烈的现实关怀、经世致用的特征、自我批判的精神,彰显了其学术流派的本质,并对中国社会的发展起到了积极正面的作用。

今天,我们在孔庙里祭拜孔子,我们的感觉与我们在其他宗教场所并不相同。我们面前的这尊经学家们雕塑的泥像,很亲切,很熟悉,如同家人,如同在与他进行一场文化的对话。无论如何,这位先师与其他圣哲先师一样,仍在滋润着我们的文化,启迪着我们的智慧,规范着我们的行为。

关键词: 中国社科院 儒家经典 北京大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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